不曉得是幸還是不幸,也許是這消息確實地震撼到了大家,班上關心這件事情的同學出乎我意料得多,大家甚至在討論著要一起到醫院去探他;要帶禮物祝他康復、並在他出院之後帶著他慶祝他的重生。
正棋如果知道了,會很欣慰的吧! 他會明白到其實他並不是一直都一個人的,而我期待著這一天的到來,彷彿這些事情瞬間都變得美好了。
但一切就像安排好的;劇情,總是會出乎你的意料。
當天晚上,也許是我這一輩子最懦弱的一晚...
正棋走了
而我哭得泣不成聲
正棋的部落格上有著他的朋友在上頭留下他的死訊。
就在事發後的隔天上午11點35分,正棋嚥下了最後一口氣。
正棋,真的走了
一切是來的這麼突然,讓所有人都措手不及;只留下震驚的大家,被迫地接受了這個殘酷的事實。
晚上,我撥了通電話給班導師;我想確認她是不是也知道這個消息。
「老師,我是維尼;打擾妳一下,我想問問正棋的情形...他還好嗎?」
而她的回答停頓了好一陣子,我知道她在為了該不該誠實而天人交戰著。「正棋啊...我剛剛有打電話給他的爸爸,他目前還在加護病房觀察中,情況...還是很不樂觀,怎麼了嗎?」
聽到這,我的心裡頭抽蓄了一下。
「老師,妳打算瞞我們...瞞多久呢....?」
「啊!?」她吃驚地反應了一下。
「請妳老實告訴我,正棋是不是....走了...」
沉默了好一會兒,老師沒回應,接著我聽到一聲微弱得幾乎聽不到的回答。
「嗯........」
彷彿,又再一次的
宣佈了他的死訊。
而那天晚上,我失控了;彷彿預支了下輩子的眼淚般。
完全的,失控。
《這天,我悲痛不已在胡亂說話》
在接下來的幾天,學校和家中都沒有我的影子出現,沒有人知道我去了哪裡,又做了些什麼。
正棋曾經告訴過我,每當他心情不好的時候,他總是會一個人去到沒有人的海邊;面對著無邊無際的海天一線,他才敢於放聲地哭,道盡所有的不滿與委屈。
他說這就像是,你在全世界面前哭泣,卻不會有人發現你的懦弱,這對他來說是一種發洩,而我相當認同。
而我也到了一處無人的海邊,想看看有沒有人在我之前早已經來過;我在平坦的沙灘上尋覓著一路帶著淚痕的腳印,因為我在尋找一個人,一個在沙灘上哭泣的人,一個在生命中走失的人;要是有哪個人和我一樣正對著世界掉眼淚,那麼我想我是找到我要找的人了。
此時圍繞在我身邊的只有風的呼嘯,只有海的狂傲,昔日有過的所有約定,如今都像是退潮,留下淚流滿面的我,不知如何是好....
2006年的某月某日,蹣跚的我出現在殯儀館的門口,身上那一襲黑杉深遂得像是替著正棋在哀悼;身邊站著的是漢龍以及班上的兩位同學。我們四個向學校請了假,參加了正棋的告別式。
老師則是領著班上另外兩位同學以學校的名義參加,而我們則是以「朋友」的身分前往。
站在殯儀館的門口,我沉默,連腳步也停了下來;老實說我還真不願意走進去,這代表著我間接承認了正棋的離開;我不應該出現在這種地方,這種事情不應該會發生的,我不知道為什麼今天我必須要來承認這件事情已經發生。
在來的路上,大家沒有太多話,就連現在大夥兒正佇在門口,彼此也只是面面相覷;而終於,漢龍碎了這份越來越難堪的沉默。
「維尼...你還好嗎?」
我用沉默回應他,因為我也不確定我是不是真的還好,我只希望在不久的稍後還能夠把持住不失了禮節。
「走吧!」
《如果現實終究躲不過,挨到了事實門口,才會清醒得多》
我們一行人漸漸深入,一步一步越來越沉重,我都想突然轉過身假裝是我們走錯了地方,接著掉頭就走。
其實一切都沒發生過,一切都是子虛烏有,正棋根本沒自殺,壓根兒一點事也沒有;他不過是和我一樣睡過了頭而沒來學校而已,這一切,都只是一場鬧劇、一場噩夢。
而這場噩夢,也該醒來了吧。
直到我看到了正棋的名字高高地掛在告別式的大門上,我才不得不去承認
一切都是真的
它媽的!! 這不是一場夢! 所有的事情都他媽的是真的!
那篇遺書是真的,老師說的是真的,躺在那兒的正棋是真的,這場該死的告別式也是真的!!
正棋真的死了!!
正棋真的死了!!
為什麼會這樣?? 為什麼會這樣?? 事情不應該是這樣的啊! 不應該是這這種結果的啊! 說好了要一起畢業,這時間應該和大家一樣在學校裡的啊!
為什麼我要被迫在這該死的地方面對我不願意承認的事情啊!
這不是我要的啊...不是這樣的啊!! 我不要....我不要啊.....
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,我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,就像放映中的膠捲突然空白了一段;他們說當時的我崩潰了。那時候,我就像個孩子一樣低著頭緊緊握著拳頭不斷的哭泣,像是在為著什麼事情不甘心一樣,激動到漢龍必須攙扶著我才能夠站得穩。
我想我是瘋了。
而正棋依然在相片裡,微笑地看著我們。
那場西式的告別式,莊嚴且隆重,而儀隊的長豎笛和電子琴聲也不斷催促眾人的眼淚持續發酵;啜泣聲,始終沒有停過。而不捨,也在會場上任何角落持續昇華著。
儀式結束了,正棋即將送入火化;我轉過身背對著正棋親朋好友。
「我們...走吧。」我帶著哽咽輕聲對漢龍說。
「可是待會....」
「我不想...再看見...」
「....我懂了,走吧。」
《這最後一段的旅程,恕我失陪了:別怪我,好嗎?》
- Sep 10 Thu 2009 19:26
那年,我們都年輕(五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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